【这是老林为你讲的第 35 个故事】
他点了一杯柠檬可乐,在我的店里坐了快两个小时,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烟是十四元的黄鹤楼,穿的是已经褪色的李维斯和七匹狼,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白领阶层的水平。从他在“禁止吸烟”的标志下吸烟这一举动来看想必是个素质极低的人。这种人我见多了,往往都是来我这里等炮友或是第一次见面准备去打炮的网友居多,谁让我在本市女生最多的大学门口开了一家最有逼格的饮品店呢。
我上前收走已经见底的柠檬可乐,他瞟了我一眼,分了我一支烟,我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指了指他头顶那块“禁止吸烟”的指示牌,他假装没看到,我行我素的点上烟。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心想。
收拾完杯子半天也没来个客人,店里只剩我和他,他大口的吐着烟,我大口猛的吸着他的二手烟……这说起来怎么感觉有些诡异?
“等人呢?”我问他。
他没理我。
我说:“别等了,她不会来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赶紧抽完了赶紧走别把我这搞的乌烟瘴气的小女生都不愿意进来了。
“我知道。”他长叹一口气,像极了电影里那些坐在副驾向后张望半天最后无奈的说一声“走吧”的落寞男配角。
常年混迹于大学校园让我的心态永远年轻在二十岁,这样的好处就是我能敏锐的察觉到每一个可能有故事的人,然后用一杯免费赠饮套出他们的故事,再写成故事换来我谋生的稿费。
我为他端上一杯赠饮,分上一支烟,他接过,指了指我们俩脑袋上“禁止吸烟”的指示牌,我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的替我俩点上烟。
烟雾蒸腾,在门窗紧闭的店里缭绕不散,久久挥之不去。他的目光很深邃,高高隆起的鼻梁在眼眶中投下一片阴影。他抽烟的动作很像尼古拉斯凯奇在《战争之王》里的动作,甚至连忧郁的眼神都相差无几,如果他再帅一些想必会有不少星探找上他。
男人之间想要打开话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分烟,你抽烟吗?不抽。好男人。你抽烟吗?抽。来一根?——所以你看,想认识一个人只需要通过六个人就能实现,想跟一个陌生男人搭上话,只需要一根烟就能实现。
“她曾经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用成熟、沙哑的嗓音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好像才大二,那时候她在我这打零工,时间长了也就熟稔了。现在回忆起来那段记忆就跟镶了金边一样,刺的人睁不开眼。”
我深以为然,我的前女友们何止是镶着金边,简直个个都是带着光环的女神。
“可能是日久生情吧,后来我发现我对她产生了好感,不过这也很正常,她长得好看情商还高,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女生。”他说着打开手机找出她的照片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手机,画面上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女生,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瓜子脸,目测34C,长的挺像我前前女友她妹,——但我知道不是她,只是长得像罢了。一言蔽之,这确实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姑娘。
“追她也花了挺长时间,用了各种方法,告白了无数次,最后反倒是在火锅店里说了一句‘我爱你’就成了,那时候我就知道,这姑娘确实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
在这段话的前半句,也就是“用了各种方法,告白无数次”那一段,他用了大约四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跟我详细描述了一下他所谓的各种方法,包括但不限于:买LV、买LA MER、买iPhone等各种简单粗暴的金钱战略。
在我年轻的时候,经常会叫上几个要好的朋友,或是喝酒或是喝茶,就着火锅也好瓜子也好,只要凑在一块就能吹上一下午的逼,虽然他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他吹起牛逼的功力却远胜当年的我,他认真吹牛逼的样子真的很帅。吹逼时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吹完后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其貌不扬,却内力深厚,颇有几分少林寺扫地僧的风范。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的开心……”他微微仰头,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盯着我斜上方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四十五度角的悲伤。
“那你们为什么分开了呢?”我忍不住出言打断他,对于他们那些听起来很甜蜜的故事我没有丝毫兴趣,我只想听听他们是如何争吵直至天各一方,这种展露人性丑恶的故事才是我所需要的素材。
他拿起烟盒想再点上一支烟却发现最后一根烟在十分钟之前已经被他按在地上踩成了一团。
故事讲到一半却没有烟来续命的感觉就和上厕所脱下裤子发现没带手机一样的难受,去留两难,我深知其中痛苦,赶忙为他点上一支。
他满足的吸了一大口烟,仰起头,双眼微眯轻启双唇,任凭烟雾一点点的从双唇间的那条小缝慢悠悠的跑出来。——平心而论,我觉得这个动作更适合女性来做,由这么一个邋遢且落魄的男人来做让我看的很不自在。
那年他在火锅店里,嘈杂的人声吐出“我爱你”三个字,眼神坚毅闪闪发光,这天,他在我面前,吐着青烟眯着眼,轻声念叨着:“因为钱。”
所以马克思先生说的好,“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正是会过日子的女人,才更绕不开钱这个万恶之源。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多少钱?”
他的回答依然只有三个字:“四千万。”
我的心脏都忍不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倘若这是他吹的,那装逼装到这个份上着实数一数二,倘若这是真的,我无法想象我遇到了怎样的传奇人士。
看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跟我细说其中的门道,四千万这个数字太过巨大,依我现在的净收入水平大约干上个千八百年左右可以攒到这么多钱,——如果没有通货膨胀的话。
我问他报警了吗?
他摇摇头,说道:“为什么要报警呢?这对她而言也不是件好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字里行间充满了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感觉,一股浓烈而又熟悉的鸡汤味扑面而来。
就在我脑洞大开疯狂的脑补着他们两人的这几年时间、这四千万背后究竟由多少错综复杂的爱恨纠葛时,他毫无征兆的推门而出。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等了?”说完我便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可惜这生活不是微信,没有两分钟内可撤回这一功能。
他回过头来,“不等了,她不会回来了。”
“四千万就这么不要了?”
我真为这句话感到羞愧,在他的眼里爱情远比这几千万来的重要得多,而在我的眼里爱情可能还没有四万块来的重要,倘若我有他一半的痴情与付出,也不至于是“前女友们”了吧?
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从屋檐下的阴影一步迈进阳光明媚的街道中,像是要重新走进他风华正茂的岁月里去。他也许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她,或者和她相似的人,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大声的唱着歌,走下去。
在门完全闭合的零点五秒前,他最后的话语透过缝隙传了回来,话音坚定,铿锵有力:“四千万欢乐豆而已,多打打斗地主总能打回来的,哈哈哈哈哈。”
“操,你他妈神经病啊!”我狠狠的把打火机摔在了地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