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林为你讲的第 27 个故事】
“你知道吗,人一生会遇到大约2900万人,你我不过是对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们没有必要对每一个过客都认真的负责到底。”
烈日当头,老林扒在车窗上苦口婆心的说教,试图说服和他对话的中年男人,眼看中年男人并没有松动的迹象,老林急忙再次开口:“告别的时候还是要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就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就是最后一眼。”
中年男人不耐烦了,“少他妈废话,行车证驾驶证拿出来!”
老林递过两证哀叹一声今天怕是白跑了。
交完罚款的老林蔫的像是晒久了的香蕉一样,软塌塌的。还没来得及为逝去的那笔罚款悲伤便有乘客上了车。
老林条件反射的问道:“去哪儿?”
上车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大约二十来岁,长相清纯身材姣好…不,是火辣,可惜妆已经哭花了,——不过这并不影响老林在后视镜里盯着她的E奶多看了几眼。
她坐在后座,只顾着哭,从梨花带雨哭成山崩地裂。
老林心想这也是个可怜人呐,沦落到要躲在出租车里哭的跟个唐氏综合征患者似的,那得受多大的委屈。再联想起自己一个人奔赴异乡追梦多年最后却成为业内唯一一个连续三届蝉联“城市道路飘移大赛”冠军的出租车司机,莫名的悲从心起。
那就让她好好的哭一哭吧!老林这么想着,伸手打开了计价器…
他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好让她能更快更彻底的把心底的悲伤释放出来。所以他奢侈的用流量给她循环了一曲《分手快乐》。梁静茹的声音在车内来回飘荡: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她哭的愈发大声,老林只好把音量也开的更大声;她哭的更大声了,老林也只能把音量继续向上加。最后演变成了一个使劲哭,一个使劲加音量。兴许是她练过声乐,连哭声都能哭出海豚音来。
音量已经开到最大,依旧掩盖不住她抛物线似的高低音急转,老林已经不再抗争,任凭她一边哭一边把鼻涕都甩在坐垫上。
兴许是哭累了,她打着颤跟老林说可以开车了,老林问她往哪儿开,她说我也…不…不知道,你…你…你就开…开…
“开?往城市的边缘开?把车窗都摇下来?”
她噗嗤一声的笑了,说那就往城市的边缘开吧。
老林说那要不就给你从东二环开到西二环去吧。
她说好的。
老林挂挡、加速,掉头上了三环路…
路途中她与老林分享了她的故事。
她今年二十三,十九岁那年跟着男朋友来到这个城市开始共同奋斗,最惨的时候一个月没吃过肉两个人每天只吃四块多的伙食。在当时他们的生活里根本没有甜,只有苦。比黄莲、蛇胆都苦。
他俩的学历都不高,堪堪算个本科文凭。在这样一个掉下来一个广告牌能砸中十个本科生的就业形势下,他们完全没有优势。
在起点就已经输别人半个身位的他们只好想尽一切办法弯道超车。两人拼了命的工作,早九晚六的工作后坚持再做一份兼职到深夜,甚至在那段时间里两人每天都没怎么见过面,大多是在睡前躺上床互道晚安,次日一早又急匆匆的互道再见各自出门。
山有高低,水有起伏,世上并无真正的公平,只是在大部分时候看起来会很公平。
像机器一样连续运转了半年有余,他们的生活逐渐有了起色,一个月没吃过肉这种悲惨也再未重现。
不知道是否有人统计过每天世界上有多少情侣在分手、都是以什么形式分手。
她听闻男友在某宾馆与某人出轨,多年的感情令她无法相信此事,但她的好友言之凿凿声称是不是一看便知,随后发来一个地址。
她悉心的化了妆,至少输人不输阵。
她敲门,开门的是个穿着浴袍的男人,并不是她男友。她正准备向对方致歉离开,却隐约听见空气中有她男友的呻吟声。
朝夕相处多年,她对这声音再敏感不过,——这是她最好的催情药。
她推开面前的男人便往里去。
“你说出轨就出轨吧。可是他妈的一个男的出轨了一群男的,这算怎么回事?!!”
老林脑补了一番当时的画面,难以自制的菊花一紧猴躯一震,心道果然人性都是要约束的。
老林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见过无数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年龄段从八岁到八十岁,也从这些人口中听到无数离奇狗血的事情,出轨、凶杀、乱伦、爱情、亲情、友情,但是今天这个剧情恐怕连斯皮尔伯格都拍不出来。
但是他明白怎么做一个最佳听众:认真聆听,起码看起来得认真。
2号机位来给一个面部特写:确实很认真,他正在认认真真的出神发呆。——发呆这种事如果做的好,那就是深沉。
三环已经绕了一圈,她的故事堪堪讲完,不过并没有下车的意思。老林瞟了一眼计价器和她手里的Gucci包包放心的继续开车。
离去的人是否曾回眸,是否曾最后一次的深深看着你?
这句话突然从老林脑海深处蹦了出来,他也很好奇那个男人是否最后一深深的望着她。转念一想,那个男人脱光了衣服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娇喘,边上还有一群男人领着号码牌等待着叫号,然后她破门而入,像个女战神,走廊暖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背上,在她身体边缘打出一道金色的轮廓如同神祇。
他抬头,表情从陶醉转换到惊讶(恐),她同样惊讶(恐),转身掩面而去。他忘记了身上的、身后的男人,深深地凝望着她的背影。房间里的其他人也许只会把她当做是走错了房间的女人,一笑过后该运动运动该排队排队。而他?
老林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
最为讽刺的是,人人都希望在平凡的人生里捕获惊喜和壮丽并为此马不停蹄。
车子逐渐开到城市的边缘,公路旁便是海。海风拂过所有难过的往昔,此刻正轻轻地拂在他们身上。
老林说要交班了,你要去哪儿?
她说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和他一起生活的屋子里去收拾东西我都觉得心里恶心。
老林说要不去北极圈看看剑芒极光,南极圈看看腾讯的吉祥物,东非大草原带支急支糖浆引豹子再不济还可以选择去找爱斯基摩人卖空调。
她认真的思考,似乎挺有道理。过了这么久早九晚六的生活也可以试试以梦为马四海为家。
老林盯着后视镜,目光略过她哭花了的面容,定焦在随着路况上下起伏的E奶上,问她你缺个队友吗?
她笑着说,如果你愿意来我并不介意。——哭花的妆、没干的眼泪,笑起来真丑。
她问,那么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
这向来是他的台词,所以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不过他用力的踩下油门,沿着笔直的公路飞驰而去。
当然是去你心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