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林为你讲的第 24个故事】
九月觉得自己是个孤单的人，除了老林之外再也没和任何人有联系。有一次坐出租车司机绕路被他发现，他激动的双眼通红：这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的人了。
老林听闻后说：“你是发现自己身上钱不够了吧？”
九月大怒，把任务材料甩在桌上作势欲走。
老林戴上金丝边的眼镜不慌不忙的说：“公司上边同意了你的退休申请…还给你准备了豪华退休大礼包…”
九月止步，转身，探头：“一家连住房公积都不给缴的公司有这福利？”
老林推出一张纸条，说：“我哪儿知道上面想什么，这是这次的任务简报，干完了你就可以退休了。”
纸条贴着一张男人的照片，大约二十来岁，卖相上佳。空白的部分写着他的地址与起居习惯。
简报中给出的地点是本地的一个中高档小区，保安、门禁系统在九月这种专业人士的眼里破绽百出，潜入用时一分二十秒，还顺便抽了一支烟。
别墅内漆黑一片，男人这会儿应该在哪个酒场里跟36F们一起在舞池里甩动大奶，九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随身设备，确认无误后准备潜入。
别墅的大门虚掩着，九月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滑入，轻盈的像只野猫。
屋内无一丝光线，从窗外照进的月光洒在价格不菲的大理石地砖上。也许是哪个窗户没关紧，秋风吹进了别墅，吹得九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风吹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呜咽声，像电影里躲在角落里哭泣等着给主角一个回头杀的女人。
九月清晰的记得从出道至今，自己一共葬送过一百四十四条人命，高官、富豪、百姓都在其中。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干他妈的，退休任务都这样的吗？”九月心想。
左手握紧匕首，右手捏住手枪，全身的肌肉都已紧绷，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掉头就跑，然后把老林拎过来让他自己来。
心中默数五个数，屏息凝神，他准备潜入客厅…
毫无预兆的，灯亮了。
九月坐在欧式沙发上，看着面前的女人，“你哭完了没有…”
女人：“哭…完…完了…哇啊…”
一百四十四次的任务，每一次的任务都可以当做电影来拍，谁曾想在退休任务能遇到这种事：任务地点出现长的挺漂亮、哭的像女鬼的女人，至于任务目标毛都没见着一根。
他拿出手机给老林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用一种标准化秘书式的口吻说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公司提供的“半年成为一个好杀手”速成培训班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杀手都该知道的出现意外情况的十大处理办法”中是这么说的：
“其实并没有十种处理方式，当幸福来敲门…呸，当意外来临时…你只有两个选择：1、对方会引起你的行踪暴露，那就干掉他。2、如果他不会暴露你行踪，那就干掉他。3、如果他会暴露你，又有能力干掉你…别忘了你们嘴里的氰化物，咬一口你不会吃亏，咬一口你不会上当。”
忘了说了，这位导师曾经说过，他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是有种族歧视的人，二是黑人，三是不会数数的人。
女人见到九月并没有太大反应，预想中的尖叫和微笑都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哭。
九月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橘子一边吃一边听她哭，如果这是王家卫的电影，那一定会出现九月的画外音：“我不知道这次的任务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但是我相信老林他不会害我，毕竟我还欠着他五万六千三百四十二元六角。经过三分四十二秒的考虑，我决定开枪打死这个女人。”
初秋的橘子有些酸，无良的水果贩子居然把这种没熟透的橘子也拿出来卖，更可气的是还有傻.逼买且了堂而皇之的摆在客厅里招待客人。
九月看着这个哭到睡着的女人，心想好想在哪儿见过？
大概是前两年的秋天，刚执行完任务的九月背着手走过万达门口的地下通道。地下通道的两旁摆满了小摊，卖寿司的、卖山寨Zippo汽油的等等，他在一个卖花的摊子上停住了脚步，摊子不大，摆着许多长的很像满天下又叫不出名字的花束。
他掏掏口袋，还剩下四十五块钱，他想买上一束。
摊主热情的接待他，问他是送女朋友还是放家里。
九月用了一分二十秒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上一次进入女人的身体还是在美国的自由女神像…
至于房子…呵呵，他奋斗了这么多年无非也就是把60v的电动车升级成72v的…
他放下花束表示自己不想买了，摊主笑笑表示理解，顺手递给他一个橘子。
他接下橘子，边走边吃，渐行渐远。
第二次路过，九月顺手在隔壁寿司摊上买了份寿司，算是还上了那颗橘子。
第三次路过，摊主又顺手递给他一个橘子，还是酸，酸的掉牙。
第四次路过，九月买了地道口的煎饼果子，加了两个煎蛋三根鸡柳，极尽奢华。
第五次路过，摊主依然顺手递给他一个橘子，这次的橘子绿中带点黄，吃起来也没那么酸。
第六次路过，恰逢城管全城检查完没多久，地道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摊子，卖的都不是食物，九月挠挠头，跟地道另一端的老阿姨买了一只土狗…
第七次路过，摊主还是给他一个橘子。橘子已经熟透，黄橙橙的表皮带着几点青绿，剥开皮的那一刻香气四溢，刺激的人直咽口水。
第八次路过，九月绕了个远路排了两小时的队买了一份甜品，老林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这甜品绝对甜过初恋。——隔壁卖寿司的大叔说，卖花的已经好久没来了，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九月散给他一支烟道了声谢，把甜品丢进了垃圾桶里。
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发件人是老林。
内容不长，大意是“老子这会儿在做大保健没空跟你瞎比比，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女人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她要问你什么你就报我名字就好了。”
九月第一时间回拨了电话，还是那个女人接的，还是那么标准那么甜的声音。在她说完“您好”之后，九月恶狠狠的冲她吼了一句“我X你X他X”然后挂掉了电话。
沙发上的女人被这一声怒吼惊动，开始有了转醒的征兆。
九月伸手拨动了一下后腰的手枪方便随时拔枪。
女人的眼睛哭的有些红肿，经过几秒钟双眼终于对焦在九月身上，九月抢先开口：“老林叫我来的，外头门没关！”
兴许是老林的名头起了作用，女人没有过激反应，只是愣愣的盯着九月看了许久，说：“我见过你，你叫…叫…”
“九月。”
九月心想你压根就没问过我的名字，在这装个什么劲。
女人：“你好九月…老林叫你来有什么事吗？”
这话堪比没熟的橘子，让九月登时龇起牙来。
“杀手只是杀人那么简单吗？敢杀、能杀、会杀之外，还得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要有敏捷的思维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出最优的解决方案。”——老林杀手培训课第四课时第三节。
九月放下手机，说：“老林听说你最近不太好，又没空过来，只好让我这当小弟的来一趟…你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
老林依旧坐在那张办公桌后，藏在巨大的老板椅中，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抽着十五一包的黄鹤楼。
九月坐在对面，推过一张开业典礼的邀请函。
老林没有伸手去接，问他：“退休礼物还满意吗？”
九月双眼眯成月牙，连道满意，大有一副随时跪下喊亲哥的意思。
老林拿起邀请函翻了翻，顺手丢在一旁，“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到场的。”
二人握手告别，九月带着还没派发完的邀请函离去。
待九月出门后老林把邀请函郑重的放进一本厚厚的相册里，在邀请函旁边是九月与老林唯一的一张合影，那是每个经纪人和杀手建立代理关系时都会拍的照片，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一种传统。
邀请函是用机器批量打印的，唯独店名是手写，字迹娟秀，绝对不是九月这种舞刀弄枪的手能写出来的。
老林下意识的念出那几个娟秀的字迹：
“你好，九月。”
完
